譚輔之

中華民族是個大我,要大我自由,就要限制小我的自由,大我是公,小我就是私。在國民精神總動員綱領上說:「自私自利之企圖必須打破」,而在佛學之唯識論上,亦有破除「法執我執」之說,都是在掃除小我,而擴充大我。孔子說:「無欲則剛」,要是無小我,無我執,也就有英勇奮鬥犧牲的精神了。

凡作一事,必須全神貫注,百折不回,始克有成。抗戰建國乃一長時間的偉大事業,更須堅韌的精神支持之。國民精神總動員綱領上說:「意志集中,力量集中」,而佛也講「萬念歸於一念’,一念歸於無念」,這都是聚精會神的表現,只有精神集中,才能發揮偉大力量,只有精神集中,才能改造精神。
總動員之中分物質總動員及精神總動員二種,敵人的總動員是以物質總動員為前提,去強迫人民精神動員,我們是以精神總動員為基礎,去啟發物質動員。敵人是精神無力,濟之以機械的物質;我們是物力未伸,而貫之以心力。如單以我之物力去對抗敵之物力,不能取勝,必以我之心力去對抗敵之心力,始能摧毀之克服之,因為敵人是人各一心,而我則萬眾一心,敵人是私心,而我則大公無私。

唯物論者說,物質產生精神,決定精神,而唯心論者又說,精神產生物質,決定物質,我們都不敢苟同,物質和精神是一個東西的兩面,不能絕對把它們分開,它是一個整體,物質固然發生精神,然而精神則可以改造、運用、組織、推動物質,換句話說,要物質之能成為力,就需精神之感召。尤其是一個民族的力,國家的力,就是民族精神國家意志把一切有形的物質力組織起來動員起來的結果。物質是機械的,散漫的,被動的,而貫穿它的精神,則是靈活的,集中的, 主動的。精神有如發動機,又有如汽油,一切機械之轉運,皆以此為之神經。

國民精神總動員綱領說:「所謂國民精神總動員者,自其字義言之,則在個人為集中其一切意識思想智慧與精神力量於一個方向而提高使用之,在國民全體為集中一切年齡職業思想生活各各不同之國民的精神力量於一個目標而共同鼓舞以增進之,整齊調節以發揮之,確定組織之中心,以增強發揮之效率者也。」我們換一句話說,就是要國民的思想精神「定於一」,就是專注,就是集中,能如是,則自然提高,增強,發揮偉大的力量。

同一樣的物質,可以發生出不同樣的力量,比如同一水流,如匯聚一點垂直傾下,則可產生鉅大的電力,如平鋪漫流,則只能推一葉蘆葦了,物質如是,精神亦然。一人集中精力,則可以感鬼神,則可以摧金石,群體集中精神,則可以排山倒海,則可以退強暴,捍國家。國之將興,全國民皆共赴一的,國之將亡,則黨派紛歧,處士橫議了。要以弱勝強,以小勝大,以落後勝先進,主要在於以精神勝物質,而最重要者,則為集中精神力以對付其隳頹渙散之意志。

我們之精神總動員,固然是為了抵抗敵人,而先尤在整齊自己,未攻人心,先治己念。從總動員綱領上改造精神項內,有「醉生夢死之生活必須改正,奮發蓬勃之朝氣必須養成,苟且偷生之習慣必須革除,自私自利之企圖必須打破,紛歧錯雜之思想必須糾正」等,可見,要得意志集中,先就要清掃這些足以紛擾集中的一切雜念。先有革命的理論,才有革命的行動,先有心理的建設,然後才談得上物質的建設。
我們再來看看唯識論。

一般人把佛學唯識論看看得空洞虛玄了,以為只是厭世的人的遁世之方,而不知道,它也是我們修身養性,集中心力,鍛鍊精神,發揮偉大行動的一種原動力,我們這裏不必談到唯識論的解釋,不必研討唯識論的深義,我們只就和國民精神總動員有關有助的方面說說,一種高尚的教理,一種精微的學術,在任何時代,對於社會,對於人群,都是有關係,有益助的。佛之大無畏的犧牲精神,佛之捨小我而救眾生的觀念,佛之摒卻一切世好,而一志作救人救世工作,佛之苦修力行,都是目前抗戰中國民修養訓練最好的榜樣,而由佛所隱示為後人所闡揚的唯識論,更為目前精神動員之最好方法,吾人切不可忽視。

我們如何才能把錯雜紛歧的思想和醉生夢死的生活掃除乾淨呢?成唯識論有云:「世間諸法,若有若無,若假若實,或由執起,或隨心生,俱識所變,皆不離識」。我們知道了這些外物都不是究竟的,都是虛幻的,都是由自己的「執」所產生的,那我們對它就無所留戀了。同時,又告訴我們:「諸行無常」,「生住異減」,「一切皆空」,一切「法執」,「我執」,都不能常住,我們又何必死死執著呢?能夠做到這一點,則為了偉大的目的,高尚的理想,我們可以捐軀,可以犧牲,毫無所顧計了。

再次,根據唯識論,「三界唯心,萬法唯識」,「心如工畫師,畫種種五陰,一切世間中,無法而不造」,可見,客觀的一切,我們只要集中精神,都能創造,都能改造。比如由凡夫俗子,可以立地成佛。只要心智集中,精誠專一,甚麼都可以達到。抗戰建國是非常艱苦的工作,但是只要群體同心同德,必能創造一個新的天地,新的局面的。
唯識論說:「萬法非自然而生,而必有所待止」,佛是承認因果的。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努力修為,定能成證,沒有虛擲的。根據這點,我國國運之所以不振,國難之所以日亟,必然是我們自己過去所種的惡因,現在才收不好的果報,這我們必須剷除改正:反之,我們只要目前努方奮鬥,種下善因,將來最後勝利,自不成問題的。「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要知後世果,今生修者是」,這其間是不能虛做,毫髮不爽的。

總之,唯識論,并不是主觀臆造,而是心力專注。不是虛妄空談,而是身體力行,它有科學的根據,它能適合於現實,它是國人頹廢生活,混亂思想的良藥,它是目前國民精神總動員的良好方法。我們希望國人重視而採納之,同時也希室學佛同志之更現實化,更社會化,現世有救,而出世始樂矣。

廿九年十月桂林穿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