燄生

 和佛家的精神接觸 

「一二八」戰役中,汪精衛入南京做其行政院長,就任後,第一個新政,就是和日本人訂立停戰協定,即有名的上海協定。當年為革命而奔走的同志,大失所望,而汪也因此對當年革命的同志,亦視為寇仇。

在所謂護黨救國運動當中,我在革命日報中和彭學沛等分負撰述與編輯的工作,汪函電中謂我等在「最前的一綫」奮鬥,當時也算相當的重要。當汪一官附身,面目頓露,吾人之憤慨可知,於是在革命日報停版之前數日,我便病倒了。

一病自然要找醫生,而醫生中有幾個說我是肺病,肺病,可怕的肺病,是如何的嚇人,但我自己却不信是肺病,去找西醫林錦華居士,在數度醫診之後,他斷定我的病並非肺病,而是精神病,即舊說所謂心病。於是對我說:「你的病非針藥可能醫,不要針藥也可以醫」,乃主張我找一山水隹好的地方去療養,同時並禁止我看書報,並要我看佛經。

為了要病好,乃聽他的話,到西湖去,以朋友之介紹,住在韜光寺里,和和尚一起居住,過其清淡靜寂的生活,果然,沒有一個月,我的病全好了。

一個從事革命的青年,情感是熱烈的,然而革命一遭了挫拆,熱烈的情感來相攻,精神便不能支持了。但是若對於了解人生的佛家的道理稍有所知之後,此情感便由熱烈而變為清澈了。知道功名富貴是一夢的,歷代不知有多少人,但我沒有想到這個。我想的是:以佛那麼廣大,也不能使眾生成佛,我何能在滄海橫流之世界,把革命的理想從速實現呢?於是,我的情緒安定了,我的病便不藥而愈了。
這是我的精神,初次和佛家精神的接觸。

消極與積極
由西湖囘來上海之不久,林錦華居士將一個報上反對及嘲笑佛徒的文章笑笑地給我看,問我有什麼意見,他說:「這種無理的糊鬧,本佛家的態度,可以置之不理,但為佛法的發展,不能不給他們一個答覆,你看了一個月的佛典,多少總有所得,我很希望你寫篇文章。」

這是情不可却,義無可辭的事,乃當場寫了一篇短文。當時攻擊佛徒的文章,是說佛是消極,消極就是亡國的根源。我則說「佛是慈悲,也是威猛,所謂消極,是清寒靜寂的表面,而大雄無畏的精神,才是佛的積極態度。革命家是以理論指導一個國家民族而至世界的革命,是以行動去進行一個國家民族而至世界的革命,其目的,是改造不滿的現狀,使一部或全部的人類獲得幸福的生活。而佛家呢?在理論與行動上,雖有若干的差異,但在目的,和革命家沒有二致,不過的佛要眾生成佛的精神,不止於制度的改造,且要人生的改造,所謂極樂世界,就是一個理想社會,即世界革命者所謂社會主義的社會。我承認有不懂佛義的佛教徒,但不能因有此種教徒,便去否定佛教的道理,因之,不能因為有反對曲解抹殺束擱三民主義的國民黨員而去否認三民主義的真確性。」

我大意如此的寫了一篇文章,林居士大喜,即叫人謄正,送到一家報紙上去發表。我和他,從此便做了好朋友了。然而,他在一二八戰役中,盲腸炎發而逝世了。葬於聯義山莊,旅上海時,每年清明,與羅翁衡之祭拜宣夫人之後,必帶一束鮮花,置於居士墳上。

「八一三」之後,上海在砲火之中,五個年頭了,想起了上海,想起宣夫人及林錦華居士之墓,不知何似,念念南無阿彌陀佛的佛號,又不勝其悠悠生死之感。(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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