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僧格養成期(1926~1938,前後13年)

(一)戒學、定學成就(1926年1月~1931年7月,共5年半)

道安長老十九歲皈依,二十歲出家。出家後第一年,於佛國寺學習寺院規矩及戒律、經法等。受具足戒後赴仁瑞寺參學習禪三年,更入祝融峯龍池山洞苦修十八個月,悟深禪境。這五年半中,成就長老深厚的禪修功夫。

自此以後,因多方弘法之邀約,及世局之不許,長老常求再給五年功夫,閉關參究,竟終身未得。

1926(民1520

△正月五日,春宴親友,法師即席宣布決定出家,並說明動機所在。當此之時,滿座譁然,有痛哭失聲者,有責達東公不應允獨子出家,作絕子滅孫打算者。時東公亦不辯,僅宣布自亦同時捨塵離俗,至若法師,則不勸不阻,出家與否,完全自由抉擇。

△父子同時宣布出塵離俗後,旬日之中,鄉中親友故舊,聞訊親臨勸阻者,絡繹不絕,戶限為穿。法師父子,終不為所動。

△正月十五日清晨,法師父子拜別祖先,向伯父母、堂兄及村中老幼等辭行,正式離開生長的故鄉。踏著霜雪,走向外縣衡陽,十六日到達岐山仁瑞寺。[1]

仁瑞寺創於宋代,歷史很悠久,曾一度毀於清代中葉,經恒志、覺明、田靜諸長老,相繼努力,經營百年,始告中興。

田靜長老遊化北京時,曾以大悲水治癒慈禧太后的牙痛宿疾,蒙賜龍藏,奉鑾駕回山,沿途各府州縣迎送盛況,載之碑誌。

客堂接待,並詢問來意。因寺為十方制,不能剃度。留宿一夜,第二天由楚寶上座陪同至紫雲峯佛國寺[2]。八十里路程,當天即達。前住持當時任座元之常悟長老(楚寶上座之剃度師),當即著客堂招待。

△十八日剃度,由常悟長老代刀,受度為沙彌。隨即受沙彌十戒。

剃度師為繼禪養宣禪師,乃常悟長老之入室弟子,當時正在上海弘化。法師受度後,一切由常悟長老照顧。並令孔德光首座為依止師。

德光首座,時年已六十,凡寺院規矩、禮儀、經律及禪法,皆親授之。法師性喜靜,每日讀習於寺中「牧麟堂」[3]

△十九日起,首讀楞嚴咒,次第學大悲咒及十小咒,讀《彌陀經》。五個月內,五堂功課,均已熟悉。接著授《沙彌律儀》、《毗尼日用》,及燄口唱念、水陸儀規等。

△八月中旬,赴衡陽北門大羅漢寺,受具足戒。得戒和尚為證果法師,羯磨雲雁法師,教授法輪法師,皆是當時龍象。

△得戒後,仍回佛國寺過冬,修學《法華》、《楞嚴》、《維摩》及《六祖壇經》。

是冬,日則研讀經典,夜則禮佛千拜,勤苦精進,心無旁鶩,多年喘症,不藥而癒。

1927(民1621

△正月十五日,辭師別祖,赴岐山仁瑞寺參禪。時法師師祖常悟長老,為寺首座。仁瑞寺住眾,常在七百以上,連同靜心林(應為「淨心林」)與荒冲閣房共計,不下一千一百眾,為湘省純一禪宗十方叢林,禪客修學道場,自來開悟者殊多,故有小金山之譽。著名的詩僧八指頭陀寄禪,昔在此行堂時吃狗飯者。(民國三十三年,太虛大師,由桂入湘,亦曾為本寺住持。)

△法師住寺三年,親近大空、禪靜、明曦、明德諸禪師,朝夕薰陶,受用良多。

法師參修極勤,每日晨四時起至晚九時前,可說完全浸沉於禪海之中,儼入人生另一神秘境界,身心兩忘。

每遇長老講禪宗公案,深感無所根據,多在大眾歇息之後,悄悄以香火(大型線香)照讀。苦研祖師語錄,追究出處。後夜禮佛千拜,三年如一日,身心輕安,粗重習氣盡除。

△〈修持講座〉:「記得民國十五年至二十年,那時住在岐山仁瑞寺的許多五六十年不曾下過山的老修行,其中竟有六十年,不曾買過一寸布的,他們所著的百衲衣,補釘上加補釘。那種以禪定為內心唯一精神生活的禪者,所過的是「葛氏」、「無懷氏」的生活方式。(《道安法師遺集》四p.261-262)

《普門品》講記:「我在仁瑞寺……我就遇到一個有神通的。這個人有四十年沒吃過煙火,他吃什麼呢?吃山裏面的黃精,挖生的來吃,瘦得不得了。他住在山洞裡面,一個人坐在一個石洞裡面,他從這邊飛到那邊山上去,好幾公里,他常常來去。他講,他想過去,就像一件衣服一像,就被風吹過去了。他有神足通,他這個神足通還不是大神足通,……真正神足通想到那裡就到那裡,你把他鎖起來也鎖不住的。你看到他去了,他這個身體去,好像一件衣服一樣;來,回來了。這個不算是一種神足通,也可算神足一類的東西。所以我們的通啊,是很簡單的。」(道安長老1975年1月,講於台北善導寺,北區大專佛學講座寒假講習會。本文依課程錄音帶聽打。)

△此段時期的用功情形,可從道安長老著作中得知。

〈修持講座〉:「我初出家,即先修「四念處」及「五停心觀」,再修六妙門,實有受用。這些法門,比較單獨持戒,要見效得多。「不明四念處,徒誦木叉篇」,可謂經驗之言。我認為「四念處、五停心觀、九想觀、六妙門」確為初入佛門者之根本觀行修持法門。」(《道安法師遺集》(四)p.350)

〈修持講座〉:「記得初出家時,聞海藏長老開示,訶斥睡眠過患,認為睡魔不滅,悟期難開,生死難了,非下決心摧伏睡眠不可。他開示時,還引用佛經中訶睡眠偈:

『汝起勿抱臭屍臥,種種不淨假名人。

如得重病箭入體,諸苦痛集安可眠?

如人被縛將去殺,災害垂至安可眠?

結賊不滅害未除,如共毒蛇同室居。

亦如臨陣兩刃間,爾時云何安可眠?

眠為大闇無所見,日月欺誑奪人明!

以眠覆心無所見,如是大失安可眠?』

一個修行的人,連應該休息的睡眠,而不易摧毀的都要摧毀了,這種精進不懈的決心、毅力和勇敢,誰還能超越他?又還有什麼難事做不到?話雖這樣講,睡魔確難降伏。……

記得民國十六年,我住在岐山仁瑞寺的禪堂裡,這裡有七百多僧,各種修行的人都有。我除了每日隨眾行香、坐禪、參話頭外,晚上不願空過,不願再抱臭屍臥。下了決心之後,第一課題即開始馴伏心猿意馬和怕苦的心理,同時進行實習不眠的訓練。

初靜坐,老是打盹,而且東倒西歪地在座墊上睡著了。

再進一步,改坐為跑、為站,就跑半小時、站半小時。跑了又站,站了又跑,等到極疲倦時,方可稍為休息。可是不行不行!一邊跑一邊在打盹,站立時一樣打盹。

後來,以一足作「金雞獨立」式,也一樣睡著了,而且根本不會倒下去的。

最後又改為拜佛、拜經。真奇怪,而在拜墊上就睡到天亮。

睡魔的難以伏降,我在經過十八個月的艱苦卓絕的奮鬥過程中,慢慢地得到一點經驗和祕訣。那就是不必把身體當磨牛用,應當如牧牛馴馬般的調練它,不可操之過急。有如彈琴,急緩得宜,則音調普遍而符中節。以教照心,以定澄心,以飲食、行、住、坐、臥調身,以古尊宿語錄中的修證法門為輔鑑。操之過急,如琴絃太緊則反而易斷;太鬆弛又沒有音聲了。

這種調練功夫,真是有如一個人,獨自在荒野峻嶺中摸索而行。有時如黑夜而又迷失了方向,徬徨無主;有時如墮五里霧中,深入荊棘叢裡無路可走;有時髣髴『石從人面起,雲伴馬頭生』;有時如撒手懸岩削壁溪流激湍,進退維谷,大有『行不得也哥哥,十八灘頭亂石多』。主人翁既失去了真面目,一切修行,都呈現著一片混亂茫然的狀態──病急亂投醫。但在十八個月的訓練,可以坐到四至六小時之久了。但昏沉仍然多,慢慢由四小時,減為三至二小時的安睡。這中間也還有許多周折。

初是先睡後坐,可是不得,一睡就是天亮,根本不會醒來了。

後來改為先坐後睡,這樣一來,就把睡眠逐漸減少了許多,直到以坐代睡為止。

不過要訓練坐六小時仍然是正正當當不歪不倒,又不昏沉,除得輕安靜定外,那是做不到的。

到了後來,知道了『磨磚不能作鏡,死坐何能成佛』,及六祖大師『生來坐不臥,死去臥不坐,一具臭骨頭,何須立功過』時,又覺前功白費了。

各位讀者,前功並未白費,坐實比睡好,既不走漏也不作夢,而且易於驅除疲勞恢復精力。還有許多好處,在後面再講。

《小止觀》以為對治睡眠,第一要『警覺無常』……,可以「減損睡眠」,這正與《佛垂般涅槃略說教誡經》所謂『無以睡眠因緣,令一生空過。』警偈中的『但念無常,慎勿放逸』同一意義。第二「若昏睡心重,當用禪鎮杖卻之」。這些當然是做功夫的人一種降伏睡眠的方便法門。」(《道安法師遺集》四p.274-276)

△農九月九日,南岳僧教育創辦人素禪法師遇難。

1947年10月7日日記:「今年重九日,為南岳創辦僧教育素禪法師殉教二十週年紀念日。本所各學生所編之鐸音壁報,擬特出專號,以資紀念,予為出一通啟徵文啟事。……素法師乃為予受戒(民15年8月)之教授,次年即金雞林創辦僧教育,予預備十七年元月來岳求學,因素公被南岳諸長老告以反對唐孟瀟二學園之主張之罪名,而於十六年九月重陽日,在衡山縣槍決。彼等因離塵老和尚及濤上人皆在被捕之列,故各走散他方躲避。……彼乃新僧青年之命脉,今一旦被摧毀,佛日無光,吾等青年僧,將何以堪!何以為憑?……明日出刋,吾當為文紀之哀之。」(《道安法師遺集》五,p.9-10)

1947年10月26日日記:「因彼為予之掛名教授,又為改革佛教,整理僧伽,弘揚佛法之偉大青年,予應為之紀念,以資景仰。茲將調查其所以死之原因事實,分條錄后:名稱素禪。湖南衡山人,金蓮寺為祖菴,曾任大善寺、上封寺主持,武昌佛學院畢業。死時年卅五歲。死之時間:民國十六年九月九日。死之地點:衡山西門外刑場。死之刑罰:槍斃。死之罪名:勾結赤匪(先無此罪名,後為免眾人耳目,加此罪名)。死之慘狀:打數槍,倒地後仍未死去,痛苦萬狀,聞於死處周圍數丈之地皮,盡為其手足抓爛,到處血痕斑斑,其悽慘之狀,可想見一般。死前被捕及受害一般情形:素師年輕能幹,手段老辣,外交手腕極高明,唯其高傲非常,目中對於一般腐窳之頑固派之老和尚們,時加白眼。其對於佛教抱改革決心,而以創辦僧教育為其改革之基本政策。老腐畏之如虎如狼……素師由武昌畢業回岳,即接大善寺住持,並籌創私立僧學校於天柱峯下之金雞林(民國十三年至十五年止,今明真法師乃該校學生之天桂也),至民十五年冬停辦。校長為素師,主實事者為靈濤上人。濤上人為僧教育,可謂苦心孤詣,該時(十六年)空也往北平,素師被槍斃,而禱師只得暫避他縣,於風平浪靜(十六年唐倒,顧等──狐假虎威者之顧淨緣等當然亦即樹倒狐孫散──亦溜至日本躲避。)民國十九年又在祝聖寺創辦南岳佛學講習所,迄今已十八年於茲矣!可謂素師之事業未墜而有發揚光大之功勳者也。(《道安法師遺集》五,p.14-16)

1928(民1722

△繼住仁瑞寺,參究心地法門,兼悅眾職務,但念念不離禪境,遇事來不拒蹟,去不留痕,心地澄徹有如太空,不著纖塵。每夜除閱高僧傳記外,禮佛如常。

△元月,本擬往南岳金雞林僧教育學校求學,因創辦人素禪法師於民國十六年九月九日,被告以反對唐孟瀟二學園之主張之罪名槍決,而不得。(參考《道安法師遺集》五,p.9)

△七月中,常住欲委以知客職,婉拒末就。

1929(民1823

△仍住仁瑞寺。

△正月十五日,被請任知客職。但仍不離參究工夫,工作之暇,必入禪堂參禪。因任僧職,夜閱經論,不再受限制。初夜閱《弘明集》、《祖師語錄》、《宗鏡錄》等,後夜禮佛如常。

△時軍閥割據,內戰不休,南北軍事旁午,往來深山,入寺騷擾者恒有之。法師富機智,具膽識,均能善為調服,每能化戾氣為祥和,使不相侵擾,寺賴以保持安寧。

△八月間,日本駐漢口領事(忘名),偕館員翻譯官,專程來山參訪問道,相敍達三小時,甚投契。隨後陪同參禮大空、明曦二禪德。彼自稱係伊藤博文至親,此次入山,獲益不淺,宿二宵而去。自後常介紹日僧及各地領館人員入山參訪。

△法師任知客,瞬將整年,每感有礙參究,決志離眾獨修,以期發明向上一著。

1930(民1924

△靈濤法師在祝聖寺創辦南岳佛學講習所。

1947年10月26日日記:「素師(素禪法師)由武昌畢業回岳,即接大善寺住持,並籌創私立僧學校於天柱峯下之金雞林(民國十三年至十五年止,今明真法師乃該校學生之天桂也),至民十五年冬停辦。校長為素師,主實事者為靈濤上人。濤上人為僧教育,可謂苦心孤詣,該時(十六年)空也往北平,素師被槍斃,而禱師只得暫避他縣,於風平浪靜(十六年唐倒,顧等──狐假虎威者之顧淨緣等當然亦即樹倒狐孫散──亦溜至日本躲避。)民國十九年又在祝聖寺創辦南岳佛學講習所,迄今已十八年於茲矣!可謂素師之事業未墜而有發揚光大之功勳者也。(《道安法師遺集》五,p.16)

又有處曰對創辦年代說不同:

1948年4月7日日記:「濤上人、湘湘鄉鄧氏子、行三。光緒三十三年住天童寺,為八指頭陀充書記。宣統元年過暹羅,宣統三年十月聞孫文革命,由暹返國,復住天童。遇蕭榮爵,而返岳勤研教典,民十二創僧立僧學校于金雞林,民十八創佛學講習所於祝聖寺。迄今二十餘年,玄歌不輟。其講書解書真實且謙曰隨緣,實則獨到之處,發前人所謂發者甚多也。」(道安長老日記手稿)

1947年11月24日日記:「今日為靈濤上人六十三歲生辰。……此老六十三年,而於佛教事業供獻最大者,其為南岳僧教育,其餘著作如成唯識論、因明論、攝大乘論等著述,亦別有心得,吾等能發揚光大佛陀之遺志學業如老人者,亦為千載不可多得者也。惟願此老,久住世間,以領導吾輩之行持得上軌道。此老學貴在專精,而不在博。換言之,其學術之思想在於真實方面用功夫,非於泛浮之空腹高心者可比也。」(《道安法師遺集》五,p.16)

1947年12月6日日記:「南岳自天臺智者之後,在歷史上最有光輝而為天下法原之發祥地者其為懷讓石頭之禪宗,其後不出名之教下惟天臺宗而己,如過去默庵、道階、海岸,近時之空也諸法師,皆天臺之後裔。最近二十年來,靈濤法師之唯識學大盛,開南岳佛教學術上空前之風氣。法師所講成唯識論三次,因明十餘次,唯識二十論,三十頌,八識規矩頌,十餘次。攝大乘論多次,並巳出版攝大乘論隨錄、不思議菩薩經隨錄、圓覺經隨錄、因明入正理隨錄,今攝論、唯識論、因明論等隨錄,均又重新勘定,擬重新再印為整齊化,預備出版。」(《道安法師遺集》五,p.28)

△正月十五日,為叢林二大季之一,法師乃決心辭知客職。住持得智長老,一再堅留,奈師志已決。

△正月十六日清晨,杖錫離寺,赴衡山南嶽之祝融峯。

祝融峯,為南嶽七十二峯之主,海拔最高(1289.8米),與峯對峙,有龍池,池在羣峯環繞中,狀似蓮花臺座。中有一小石洞,洞內縱橫各約二十尺,高約十尺,人跡稀少,是用功的好處所。法師居洞面壁,窮究己躬下事。初,僅以苦菜、黃精、松子、杜鵑花充饑。半年後,自種之山芋、蕃薯方可供食用。寂靜阿若練辦道,工夫較著力,頓感身心輕安,得未曾有。閒常身心世界,一齊脫落,不復知有飲食,及行住坐臥,處於大死境界者亦常有之。

〈修持講座〉:「回憶民十五年,親見在岐山,南嶽各岩洞中的苦行僧,有些終年不見粒米滴油的,他們純食地瓜(蕃薯)、芋頭,及黃精或苦菜、蕨、甚至餐松柏、飲溪流的。筆者曾在南嶽龍池(在南嶽藏經殿後山)一石岩中,就親自嘗試過足足十八個月的苦行生活,在那兒吃蕃薯、花生(均自耕自食)、芋頭是上等的飯食。在生產不足,或耕作物被野豬與霜雪所損害時,那就只有食松柏的葉子(指冬季)。松葉和柏葉初食時,實難下喉,苦澀難當,但過了數天之後,不但不覺得一點苦,澀也沒有了,反而香留齒頰,比吃橄欖還覺得有味了。「鼎中沒米摘松葉,灶裹無柴拾野萵」的詩句,就是描寫那時的生活情況。(此段故事,在臺灣只有劉膺古先生知之。那時,他任湘省保安司令,暇即往藏經殿靜修。劉將軍現為國大代表,住木柵牌路。)」(《道安法師遺集》四,p.261)

△八月中秋之次日,湘省保安司令部副司令劉膺古將軍,忽偕衛士來山洞相訪,就石坐之。初詢法師何處人士,何時來此,為何出家,為何獨居山洞,研究何宗派等等,似有偵察之意。法師俱以實告,竟成莫逆,擬興供養,法師以行將他往,方便卻之,因止。劉氏素習靜坐,偶爾至藏經殿小住。殿在龍池,距法師住洞約四公里。自後常入洞請益,乃知為同善社之坐法,知見偏差,未入正法之門。法師善為誘導,令先閱《了凡四訓》及當代印光、虛雲諸大德法語,再閱《指月錄》及《御選語錄》、《居士傳》等典籍,始漸入正路。

△冬,省府秘書長易書竹居士入山請益,各進山芋二枚,踏雪而返。

△山居多蛇,間亦有虎來往,法師毫無所懼。

1931(民2025

△仍住龍池山洞。

△劉膺古將軍,每月初必携供養物品及《指月錄》入洞請益。觀其根鈍,後令閱《法寶壇經》,似較契機。

△法師住洞期間,除種芋薯等勞作外,足不出洞口。雖距藏經殿不遠(約1.2公里),但從未往訪劉民。龍池山高,氣溫很低,春冬多雲,寒氣逼人。即盛夏,早晚亦可著棉衣,實為修行辦道佳境。但自揣出家以來,世學盡棄,雖受禪法薰陶,已獲安心立命處,而於佛法大海,尚未深入,將何以興教化,續佛慧命?念及此,意欲出山,研究教理。

△三月末,南嶽祝聖寺佛學講習所學僧,因春假之便,上山摘取野豆及竹筍等物。有一小隊來龍池,得知研究情況,遂決心於秋季招生時,前往修學。

  • 七月十六日,離龍池,逕至南嶽鎮東衙祝聖寺佛學研究所報名,由明真教授考試,經錄取入所。教授有空也、鐘明、靈濤、明真等大德。課程有唯識學、因明學、《天臺四教儀》及《法華經》。禪宗之《楞嚴》,國學之老莊等。法師除研究所授一般課程外,仍每夜禮佛,坐禪不輟。

 

(二)慧學成就(1931年7月~1938年,共7年半)

長老1931年7月報考南岳佛學研究所,1932年9月畢業,旋即任南岳祝聖寺佛學講習所所長, 1935年又受聘為南岳佛學研究所教師至1938年10月止。

這七年中,雖已聲名遠播,也受邀到他方弘法,但大部時間深居南岳山中,教學並濟,廣閱諸宗,旁及西洋哲學等。

1932(民2126

  • 南岳佛學研究所畢業,任南岳祝聖寺講習所所長(民廿一年九月至廿二年四月)(《道安法師遺集》七,1276)
  • 住祝聖寺佛學講習所,研究經教。旁及西洋哲學之探討。所中圖書館有教育雜誌、東方雜誌、海潮音,以及社會一般學術及佛教出版之雜誌報刊數十種之多,堪稱時代知識之寶庫。法師後來學問廣搏,一般知識豐富,得益於此者不少。

1933(民2227

△仍住佛學講習所,繼續研究工作。上學年涉及無著世親系有關之《大毗婆娑論》、《攝大乘論》、《俱舍論》、《發智六足論》等。下學年研究龍樹系之《中觀論疏》、《百論》及《十二門論疏》等籍,並旁及《大智度論》。由是益覺佛學之深邃,結構嚴謹,條分縷析,文如鈎鎖,義若連環,不僅中國之經史子集,望塵莫及,西洋的哲學,亦難望其項背。法喜充滿。自慶若不入佛法海,豈不枉過一生,因此益加自勵奮發。

△柳州立魚峯主持兼武鳴起鳳山主持(民廿二年四月至廿三年七月)。(《道安法師遺集》七,p.1276)

1934(民2328

△十方佛國寺監院(民廿三年六月至廿四年三月)。(《道安法師遺集》七,p.1276)

△×月應廣西佛教界之請,至桂林祝壽寺、棲霞寺、月牙山、柳州、南寧、梧州等地,講經說法。並曾應邀至廣西大學及第四集團軍司令部演講。參謀長葉翠薇,曾出家為沙彌,特慕迎法師于總部,待以上賓之禮。
當時駐柳州之第七軍軍長,誠信三寶,全體官兵,曾集體宣誓皈依三寶,此為世所罕見者。
桂省佛教,根基素薄。後經李、白等之摧殘,各地寺宇,大多頹廢不堪。僅桂林之祝聖寺、月牙山、棲霞寺、龍隱岩,陽朔之獅形山,梧州之西竹園,南寧及桂平等地,有少數正式僧尼。其皆為耿天瑞之先天教「一貫道」和齋教所竊據。經法師半年多之宣化,齋教徒多棄邪歸正,皈依佛門。最難得的是柳城有三位老同善社員,年齡是八十七、八十八、八十九,在廣西同善社中,坐功位列前三名,也同日皈依正法。

△法師駐錫柳州河南立魚峯寺時,第七軍軍部,特派人侍奉,參軍長兼全省國術教官季光恩中將,朝夕隨侍左右。季氏並到處塑造佛像及關公像,桂省佛教遂露一線生機。

《普門品》講記:「有一個叫季光恩的,一年四季,光明的光,報恩的恩。他是一個將軍,他有一年到廣西,他到廣西去,在廣西當國軍總教官。民國二十二年我到廣西弘法,碰到他,他是我的大護法。他說,我從上海坐船到廣東,到香港。離到香港還有三公里,船沉了。他一生最相信是,第一個他崇拜關公,第二個崇拜觀音菩薩。那個船沉了,他又不會游水,這個人胖胖的,不會游水。他說,奇怪得很,就有一個人捧到我,我的頭在水面上,就沉不下去。他說,後來救生船來了,就把我救起來了。我一口水也沒有吃到。他說那時候,我的心裡邊沒有別的想法,就是念觀音菩薩、觀音菩薩、觀音菩薩。所以,廣西那時候,學到一個共產黨的作風,打菩薩,所有寺廟都打光了。啊!他一去了,同他們講,唉!我是信佛的啊!我要救菩薩,你不要干涉我。你干涉我,我就不在你這裡了。好好!你學你的。每一個山洞裡面,他造一個塑像,塑菩薩像,塑觀音像。所以他帶著我到處走,跟人說,那一個小和尚(那時候我很年輕啊),他講,就是他的老師。……他當廣西省全省的國軍總教官。他講,他的功夫比他的徒弟還厲害。把我介紹給全省了。他就相信觀世音菩薩。(道安長老1975年1月,講於台北善導寺,北區大專佛學講座寒假講習會。本文依課程錄音帶聽打。)

△法師在南寧,遇金陵大學教務長,因葉導參謀長之介紹,遂應邀赴南京,受聘為金大客座教授,四個月為期,講授《詞學》與《詩經》。假日,每遊歷京畿名剎名勝。

△十二月,回南嶽。

1935(民2429

△正月受聘任私立南嶽佛學院教席,講《攝大乘論》、《大乘起信論》、《成實論》。(《道安法師遺集》七p.1276:南岳佛學研究所教師(民廿四年四月至廿七年十月))

靈根法師〈懺悔〉:「我在民國二十四年,剛去南嶽佛學院求學的時候,道公才二十八歲。在一般同學的心目中,嫌他太年輕一點。第二學年第一學期,明真法師講唯識,道公講俱舍。在未開課之前,四分之三的同學都選唯識,選俱舍的寥寥的幾個人而已。濤師傅認為這樣對道安法師的面子太難堪了,於是改用投票方式讓全體同學選課。濤師傅先問全體同學,誰願讀高級班?誰願讀初級班?一部分程度好的同學,以為高級班的主課是唯識,初級班的主課是俱舍,於是就選了高級班。而那些一程度比較低的問學,自以為程度低,不敢選高級班,只選初級班。到宣佈的結果,選讀初級班的主課是唯識,選讀高級班的主課是俱舍。如此害得大家大失所望。其實唯識和俱舍的深度是一樣的,就因為當時的道公太年輕了。到了正式上唯識課的時候,高級班的同學全部去旁聽,正式上俱舍課時,就只有選課的那幾個同學而已。青年時代的道公在這上面的修養功夫真好,一點也不與別人比高下爭長短,若是換了別人,捲起行李走路,不教你們這般學生總可以。可是他並不這樣做,到時間照常上他的課,不帶一點勉強和虛偽。道公這種教學的精神一直到老,甚至到死還沒改變,不論在什麼時間,不論在什麼地點,也不管聽眾的多寡,只要有人請他講,他就答應為他講,這是一般的講經法師做不到的。……青年時代的道公,有兩種美德,是一般人所沒有的。第一沒脾氣,第二他從來不記別人的仇恨。」(《道安長老紀念集》p.123-125)

1936(民2530

△仍任佛學講習所教席,有關俱舍學系之參考書,皆購自日本。

△南嶽素為天臺、淨土、禪宗等弘揚之地。靈濤法師開講因明、唯識學之先聲;法師講授俱舍學,亦開南嶽千餘年來講俱舍之先河。法師因此自編自寫講義八大冊,靈濤法師題為《聽講記》,惜未携出。

1937(民2631

△繼授俱舍學,開講《圓覺經》。

△二月,對於俱舍,因有許多地方向太虛大師請益,所以開始與大師通訊。從此,與大師有十年的魚雁往來。

△(是年大事)七月七日,日本正式發動侵華戰爭,是為蘆溝橋事變。

1938(民2732

△繼授俱舍學,開講《維摩詰經》。

△日機轟炸我後方城鎮,日益頻繁,法師鑑於國難方殷無辜受害,特發動緇侶,組織「南嶽僧侶救護隊」,為被炸受難同胞服務。當時南嶽五大寺,紛紛響應,參加者一百二十人,集中祝聖寺,接受基本救護訓練。法師任大隊長,大定、智圓分任分隊長。每遇空襲,即携擔架,作緊急救護工作,頗獲地方佳評。

△任大本山二學園教授(民廿七年十一月至廿八年七月)。(《道安法師遺集》七,p.1276)

註解:

[1] 1947年11月8日記:「岐山昔有小金山之稱,八指頭陀在此充行堂,太虛法師曾於卅二年主持該寺。恆志禪師中興時,道風遠播,有『岐山僧常閉關,岐山歌常存山』之歌。」(《道安法師遺集》五,p.20)

[2] 佛國寺,古名雲峰寺,明末清初智祥禪師所創。規模雄巍,風景壯麗,高僧輩出,道風遠播,為三湘名剎之一。今地址為地湖南省衡陽縣峴山鄉。

道安長老〈禪林寶訓重印序〉:「據佛國寺護法劉壽衡先生(民三十二年先生已八十歲)對我說:「智祥是明末時人,曾任明代武職,官至營長,事母至孝。明亡,不事二主,母子於衡陽南鄉紫雲峯建寺,出家潛修圓寂後,肉身不壞,鬚髮至今生長不已。曾於清朝末卒,開塔為其理髮,其鬚髮長垂至地,指爪繞身三臣。又云:過去每隔三十年,必開塔理髮一次。這是壽衡先生親見的事實。」

「百法明門論簡義」講記:「湖南衡陽有個佛國寺,現在還在不在不曉得。這裡面有一個老和尚,是明朝末年當過營長的。到了清朝初年才死,九十多歲。他的學問好得不得了,現在還有兩部書存在。他的身體到現在還存在。他的身體不但還存在,而且頭髮還在那邊長。三十年給他剃一次頭,他的頭髮托到地下去。

他坐在塔裡面,那裡一個一丈高的塔,塔裡面是一個用石灰,用泥巴,作的一個坑,坑裡面作得一個缸,他就坐在這個缸裡面。現在還在。現在四百多年了,三百多,快四百年了,他的身體在。指甲在那裡長,眉毛在那裡長,頭髮也在那裡長。指爪長到身上圍到幾圈,在滿清末年還剃過頭。

民國三十三年,我預備給他剃個頭,日本鬼來了,日本鬼打到湖南,又打到廣西。

到了民國三十八年,我在南岳辦大學,我辦一個覺民大學,剛剛成立董事會,預備四十四年我們要大學第一屆畢業,我要把全國的佛教青年人找來,看看我們的教區,看看我們的學校怎麼辦的,請他們來參加我們的畢業典禮。同時也請他們來參觀智祥和尚的身體。我也想通訊社叫他們來拍成電影。」(道安長老1975年講於東山中學。本段擷取自錄音帶。)

[3]牧麟堂,乃(佛國寺)寺內一小堂,在寺之左側,智祥(智祥禪師,創建寺者)要別古德牧牛堂、豢獅堂、角虎堂等,故有牧麟堂之建。……祖堂內塑有智祥禪師像一尊,高二尺許,清秀有書卷氣氛。(錄自〈禪林寶訓重印序〉道安法師作)